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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五回[2/3页]

  说新皇即位,无一例外都要选一个黄道吉日,图个吉利。再怎么匆忙,也应该是在白昼。绝没有到了夜晚,黑灯瞎火,登基即位的道理。可是赵匡胤唯恐夜长梦多,到明天也不知会横生甚么枝节,等也要等到现在禅位。虽说不太吉利,只要大位已定,群臣就没有甚么非议了。

  宣徽使昝居润见时辰不早了,当下道:“请禅位诏书。”此言一出,赵匡胤和赵普面面相觑。既是禅位就该有禅位诏书,否则就是谋朝篡位,名不正言不顺。民间卖个针线都要立字为据,何况偌大一个国家?然则赵匡胤是第一次造反,赵普也是第一帮忙造反,难免百密一疏。赵匡胤忘了这最重要的一节,纵然随机应变,也不禁脑袋发懵,顿时手足无措,不知如何是好。赵普背脊冷汗只冒,心念电转,忖思如何弥补。正在这时,翰林学士承旨陶谷面带微笑,从容不迫的从袖中抽出一张黄纸,道:“少主自知年幼德浅,虽身居九重,然战战兢兢。而太尉神武英姿,天命所归,顺乎天意民心,早有禅让之意,早就写好了禅位诏书交给我,只待今日。”赵匡胤是不折不扣的谋朝篡位,柴宗训禅位之说,实是天大的谎言假话。但是于赵匡胤而言,陶谷却有翊戴之功,心想:“素日与他虽然没有甚么交情,想不到他竟然是有心之人。”赵普见陶谷拿出禅位诏书,心中石头终于落地,不由自主,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。。

  陶谷当下念道:“禅位诏:天生蒸民,树之司牧,二帝推公而禅位,三王乘时以革命,其极一也。予末小子,遭家不造,人心已去,国命有归。咨尔归德军节度使、前都点检赵匡胤,禀上圣之姿,有神武之略,佐我高祖,格於皇天,逮事世宗,功在纳麓,东征西怨,厥绩懋焉。天地鬼神,享於有德,讴谣狱讼,附於至仁。应天顺民,法尧禅舜,如释得负,予其作宾。呜呼钦哉,诋畏天命。”赵匡胤率领三军进城,他审时度势,写下这道禅位诏书。只是时间匆忙,文笔略显仓促。

  赵匡胤服冠冕,登龙墀,即皇帝位。奉柴宗训为郑王,符太后为周太后,迁居西宫。颁《即位赦天下制》,制曰:门下:五运推移,上帝于焉眷命。三灵改卜,王者所以膺图。朕起自侧微,备尝艰险。当周邦草昧,以二帝以徂征。洎虞舜陟方,翊嗣君而纂位。但罄一心而事上,敢期百姓之与能。属以北敌侵疆,边民罹苦。朕长驱禁旅,往殄烽尘。旗鼓才出于国门,将校共推于天命,迫回京阙。欣戴眇躬,幼主以历数有归,寻行禅让。兆庶不可以无主,万几不可以旷时。勉徇群心,已登大宝。昔汤武革命,发大号以顺人。汉唐开基,因始封而建国。宜国号大宋,改周显德七年为建隆元年。乘时抚运,既协于讴谣。及物推恩,宜周于华夏。可大赦天下,云云于戏,革故鼎新。皇祚初膺于景命,变家为国。鸿恩宜被于寰区,更赖将相王公。同心协力,共裨寡昧,以致升平。凡百军民深体朕意。此时此刻,赵匡胤才三十三岁。

  旷云漠漠,深宫幽幽。赵匡胤回到后宫,凝望柴荣的画像,道:“世宗皇帝,我为三军所迫,禅位立国,你会不会恨我?”世宗皇帝自是不能从画像里面出来回答。赵匡胤又道:“主少国疑,人心难测,就算我不夺取天下,也有别人跳出来谋逆作乱。我保留了你的骨血,算得上仁至义尽。倘若换成李重进之流,郑王他们早就尸骨无存了。”其实他不杀符太后、柴宗训、柴熙诲、柴熙让,所有大周官员一概留任,一半是仁慈厚道,另一半则是为了安抚人心。即位之前,虽战功显赫,但是威望不足,资历尚浅,不足以服众。不说天下的节度使们,就是京师之中,又有几人真的臣服?为了稳住朝局,着实用心良苦。往事历历,如在目前。要不是柴荣英年早逝,要不是少主孱幼,要不是李重进和张永德被逐出了京师,哪里有机可乘?既是运气好的极处,也似是冥冥中自有天意。

  建隆元年正月初五,赵匡胤升殿理事,第一件事就是大开内库,赏赐功臣。慕容延钊升任殿前都点检,高怀德升任殿前副都点检,王审琦升任殿前都指挥使。韩令坤升任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,石守信升任侍卫亲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,张令铎升任侍卫亲军马步军都虞候。赵普升任右谏议大夫、枢密直学士,赵光义任殿前都虞候。赵匡胤登基即位,为了避其名讳,赵匡义已改名为赵光义了。如此一来,不论殿前军还是侍卫亲军,都是他的人了。韩通虽然死了,但是追赠中书令。远在扬州的李重进也跟着水涨船高,任中书令,只是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的虚职被褫夺了。朝中大臣和各地节度使都加官进爵,寻常士卒也都喜获赏钱,当真皆大欢喜。只是死了一个韩通,未免略有瑕疵,美中不足。

  散朝之后,赵匡胤移驾别殿,赵普和赵光义随行。来到别殿,三人相对而坐。赵匡胤道:“如今你已出任殿前都虞候,虽说冲锋陷阵,斩将搴旗的事交给别人去做,但是在其位谋其事,要尽快熟悉军中事务,要多听多看,有事可以直接告诉我。”赵光义应声说是。赵匡胤对着赵普微微一笑,道:“你先安安心心做右谏议大夫、枢密直学士,不要着急。咱大宋朝的宰相迟早都是你做,等到天下大定,没有后顾之忧了,我就会扶你坐上相位的。”赵普躬身道:“臣的事不用着急,眼下最要紧的莫过于安抚朝中大臣和各路诸侯。”赵匡胤见他深明大义,点了点头,心中甚是赞许。赵普又道:“臣想过了,郑王毕竟在前朝做过几天天子,不宜久留京师,为永绝后患之计,必须想法除掉。”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。赵匡胤见他要杀人灭口,默然不语。赵普见他顾虑重重,于是道:“这种事当然不必陛下亲自出面,臣来处置,管教神不知鬼不觉,绝不会有损陛下的英名。”

  正在这时,王继恩来报,说是潘美、李处耘、楚昭辅和王仁瞻求见。赵匡胤还没有想好如何处置柴宗训,道:“这件事以后再说。”转头对王继恩道:“传他们进来。”过了一会,潘美四人走了进来,赵匡胤道:“赐坐。”潘美道:“臣等官职低微,不敢与陛下对坐,站着回话就好了。”赵匡胤微微一笑,道:“除了光义,你们都是我从前的班底,如今更是左膀右臂,非比寻常。”赵普笑道:“这里没有外人,陛下赐坐,你们就不要推辞,难不成升了官才肯落座吗?”潘美忙说不敢,道:“天子有令,做臣子的岂敢抗命,臣坐下就是。”

  赵匡胤看了潘美一眼,问道:“柴熙让那孩子还好罢?”潘美心中一紧,猜想赵匡胤不会无缘无故打听柴熙让的下落,当下道:“臣已经把他送人了。”赵匡胤察言观色,猜想潘美所言不实,问道:“送给谁了?”潘美想了一会,道:“送给一个远房亲戚了。”赵匡胤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,断定潘美言不由衷,是在说谎。赵普道:“陛下信任你,你不要欺瞒陛下。”赵匡胤见他神色峻厉,语气沉重,摆了摆手,道:“王琰辞官了,明里说身体有病,要回家休养。其实他的心思,我看得明明白白,是怕我惦记着柴熙悔,因此辞官躲着我。”顿了一顿,又道:“夺了世宗皇帝的天下,还要屠杀他的骨血,这种事我终究做不出来。让郑王去房州罢,远离京师也就眼不见为净了。至于柴熙让和柴熙悔,我也不再过问。这件事就此揭过,以后谁也不要再提。”潘美站起身来,躬身道:“陛下英名。”赵匡胤笑了一声,道:“英不英名,留待后世评论。”站起身来,踱到殿下,道:“比起杀戮功臣的汉高祖,比起杀兄弑骚的唐太宗,我还是仁慈太多。”赵普道:“正因为陛下仁慈,才有厚报。”

  赵匡胤微微一笑,随即正色道:“现在言归正传,京师表面上算是稳定住了,可是四方节度使们未必心悦诚服。符彦卿是符太后的父亲,也是光义的泰山,就算心中有些不快,也不至于要与我为敌。所虑者惟袁彦、李筠、李重进、张永德诸藩镇,潘美...”潘美躬身道:“臣在。”赵匡胤道:“你曾做过保义军监军,与袁彦算是有些交情,你携带诏书去安抚他。”无论分派甚么难事,潘美都不会推辞,这次也是一样。赵匡胤看了看其他三人,道:“其余三位藩镇,你们自己挑。”李处耘道:“臣去扬州宣诏。”李重进乃是郭威的外甥,正牌的皇亲国戚,也是前朝唯一能与柴荣争夺皇位之人。他早早就从军了,战功不计其数,无论战绩还是威望,都高山仰止,没有一个藩镇能够比拟。他坐镇淮南,兵强马壮,是赵匡胤最忌惮之人。赵匡胤见李处耘毛遂自荐,心中大喜,道:“我代周立国,就算天下所有的藩镇都臣服了,唯独李重进不会低头。到了扬州,要随机应变。”顿了一顿,又道:“他帐下有个幕僚,叫崔守徇,本是张永德安插在他身边的密探,现在却为我所用了。崔守徇一直在李重进身边,李重进想甚么,想必他最清楚。到了扬州,不妨先见见崔守徇,听他怎么说。”李处耘应声说是。赵匡胤又道:“宣诏安抚藩镇们的使者已经先后走了几拨,你们最迟明天出发。”潘美四人应声说是。

  王彦升因为翊戴有功,擢升恩州团练使、铁骑左厢都指挥使、京城巡检。京城巡检官职不大品秩不高,但是职责重要,说白了就是为天子看家护院,不是亲信心腹无法胜任。柴荣三次亲征南唐,都是韩通留守京师,巡检内外,足见其信任有加。

  这夜王彦升带领士卒巡夜,路过王溥府邸门前的时候,觑眼斜睨,心想朝廷里的元勋大臣们一个个趾高气扬,目中无人,拜见的时候,眼皮都不抬一下,当真无礼之极。念及于此,心中愤愤难平,一股无名邪火直冲脑门,转头对身后众士卒道:“兄弟们都饿了没有?”此刻已是子时,众士卒巡了半天夜,早就有些饿了,纷纷回答饿了。王彦升嘿嘿一笑,道:“大家既然饿了,咱们就进相府吃些东西。”众士卒面面相觑,一名士卒道:“只怕王相公不会让咱们进去的,我看算了罢。”王彦升道:“我有办法让王相公开门,你去叫门。”那士卒不敢,摇了摇头。王彦升怒道:“相府的门槛比皇宫还高吗?皇宫都进出自如,区区一个相府算得了甚么?”那士卒无奈,只得上前叫门。阍者给吵醒了,满脸的不耐烦,嚷道:“都甚么时辰了,是谁叫门?”那士卒道:“是京城巡检。”阍者打开大门,问道:“有甚么事吗?”王彦升一手提剑一手插腰,道:“我是铁骑左厢都指挥使、京城巡检王彦升,要进去瞧瞧。”阍者道:“相公已经睡下了,明天再来罢。”王彦升冷笑一声,道:“王相公睡下了,可以叫他起来嘛。最近京师里不太太平,常有盗贼出没,我进去看看有没有贼人。”阍者见他这般说法,只得道:“请跟我来。”把王彦升等人领进客厅之后,又道:“请诸位稍待片刻,我去请王相公。”王彦升大手一挥,道:“去罢。”众士卒还是第一有幸进入相府,东张西望,四下打量,看甚么都觉得新奇。мχƒ∂χχ.¢σм

  阍者走到厢房外,连唤几声,王溥方才醒来,问道:“甚么事?”阍者在房外道:“京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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